从警25年，20年在经侦第一线。55岁的顾联华是上城公安分局经侦大队“师傅级民警”，也是省公安机关首届经侦专家之一。
老顾身材高大魁梧，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。办公桌上案卷叠得和电脑一样高，靠墙的柜子被不同颜色的袋子塞得满满——全是案卷材料。
“这不算什么，2008年我们办了个大案，光案卷就做了200多卷，5万多页，法院开庭时，是用推车推进去的。”可这么多案卷，老顾硬是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读过，他笑说：“有时恨不得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。”
20年来，老顾主办经济犯罪案件350余起，追缴赃款2亿余元，同事都说，他是队里的“尖刀”，再复杂的案子到了老顾这，总能找到切入口。
记者 林琳 摄影 江玥
为破一起案件 自学成了半个期货专家
老顾说的“大案”，就是2008年轰动全省的“浙江世纪黄金制品有限公司特大非法经营案”。
2006年底，上城公安分局先后接到30余人反映，浙江世纪黄金制品有限公司非法进行网上黄金期货交易，很多投资者遭到巨大损失。
警方侦查发现，这家公司自2005年运转来，招揽客户上万人，分支机构有20多家，代理商遍布全国，经营额高达200亿元以上。
当时期货交易并不普遍，光认定公司经营性质，就花了近一年。
2007年11月，省证监局发文认定，世纪黄金公司电子化交易模式属变相期货交易行为，但该公司不具有期货经营资质。警方以涉嫌非法经营罪立案，并将公司法人张某抓获归案。
张某是名校研究生毕业，学的是金融，一口咬定自己做的不是期货，而是实物交易。
老顾至今记得和张某的第一次“交锋”——张某抛出一堆金融专业名词，侃侃而谈。
“我听得一头雾水。”这次“交锋”，老顾败下阵来。他知道，要撬开张的口，自己首先得搞明白，期货到底是什么。
下班后，老顾直奔书店，买了一堆关于期货交易的书和碟，有一张碟叫《期货ABC》，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。
第二次“交锋”，老顾有了些底气，和张就期货交易概念展开争辩。这次，张承认，平台存在“放大交易”操作，但仍坚持自己不懂期货。
于是老顾跑到张就读的高校，把张念过的课程调出来，其中有一门课就是“证券与期货”。
随后老顾又找到司法鉴定机构，让他们按世纪公司的交易模式，架构一个同样的平台，亲自上手模拟操作，把流程从头到尾走一遍。
最后一次“交锋”，侃侃而谈的人变成老顾。
期货六大特征是什么？世纪黄金公司做期货的流程怎么走？为什么操作属非法经营？……
老顾说完，张盯着他看了很久，叹一口气，认罪。
老顾后来才知道，张之所以胆大嘴硬，因为他背后有个花数百万元组建的“智囊团”，里面有金融专家、律师等，遇到老顾前，张一直以为，凭民警的金融知识，不是自己对手。
“犯经济罪的人，文化程度都不低，社会阅历也丰富，你要不学，根本斗不过他们。”老顾说。
他人说的随口一句话
牵出2亿元大案
2013年春，老顾陪同事去银行做查询工作，在资产保全部，瞥见一瓶50年陈的飞天茅台年份酒。
老顾随口问：“这酒很贵吧？”
“市价28500元一瓶，这是三年前别人拿来充抵贷款的，我们仓库还有50箱！”工作人员一句话，勾起老顾兴趣。
这么贵的酒，谁能一下拿出这么多？会不会是假的？
他仔细看了看，酒瓶不太精致，日期喷码有些模糊。
老顾联系贵州茅台酒厂，对方答复，50年陈茅台整个浙江供应量一年就60箱，且有价无市，大批量在一个人手里不大可能。
很快，经茅台酒厂和工商部门鉴定，这批茅台是假货。
假酒哪里来的？会不会还有？其他酒去了哪？上城警方成立专案组，根据银行贷款资料，锁定并抓获嫌疑人尤某。
尤是酒水经销商，在业内小有名气，他到案后什么都不肯交代。专案组调查发现，他在杭州多家银行都有用这批假茅台做抵押贷款，总计357箱。
经查实，尤公司仓库存有大量酒水交易的单据，他前后共购入1400多箱假茅台，价值2亿多元。
在对尤的转账记录进行排查时，老顾发现他跟上海酒水商张某有几千万元资金往来，他推测，张可能是上家。
张很快到案，但也不配合调查。
老顾转变思路，从他们的活动轨迹进行分析——
自2010到2011年，张多次去郑州，但他公司和当地企业没有贸易往来记录。同时他跟贵州仁怀卢某存在频繁单向资金往来，给卢先后汇入1500万元。
“卢某夫妇是普通农民，家境不大好，但2010年突然买了保时捷，还在郑州买了别墅。”老顾把这些信息摆在张面前时，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，交代了从卢某夫妇处购买“茅台土烧酒”，勾兑制造假酒的事实。
案件成功告破。
“经侦工作就是顺藤摸瓜、抽丝剥茧，很多案子一眼看不到底，得动脑子一步一步挖，过程很痛苦，但绝不能退缩。”老顾说，从警生涯虽然辛苦，但带给他很大成就感，也逼他不断学习前进，“生活就是挑战，直到现在我也不敢停下脚步。”
最近，老顾在看关于损坏商业信誉方面的书，他说，这类案例现在很少，罪名也新，得提前了解起来，“有备无患”。
